姚卫民代表：

您在杭州市十三届人大六次会议上提出的《调查考证杭州郊野禹迹文化遗迹的建议》收悉，我局高度重视，会同余杭区政府、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杭州市文物遗产与历史建筑保护中心，认真学习了您从余杭地名传说、良渚末期气候情况出发，提出的“禹航”与余杭内在关联的观点。作为市文物遗产主管部门，我们始终以历史文化名城、世界文化遗产，地上地下不可移动文物、可移动文物及博物馆事业为工作对象，统筹做好相关保护利用工作。您提到的“杭州（余杭）的史前夏朝遗迹”相关研究，一直以来也是省市文物工作的重点，也被列入了《杭州市文物博物馆事业发展“十四五”规划》中的“吴越文化”板块。现将具体情况报告如下：

一、关于杭州及其周边区域与禹迹相关的文献记载

根据一些文献记载，余杭得名与大禹密切相关。清嘉庆《余杭县志》载：“禹航者，夏禹东去，舍舟登陆，因以为名。”又载：“余杭西北舟枕山，尧时洪水，系舟山上。”而根据记载大禹死后也安葬于绍兴市南郊的会嵇山麓。在越族族属问题上，“越为禹后说”也影响较大，《史记·越王勾践世家》中记载: “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史记》之后，东汉的两本有关吴越历史的《越绝书》、《吴越春秋》也都明确认定勾践是大禹之后。《汉书·地理志八下》也记载: “其君禹后，帝少康之庶子云，封于会稽。”“越为禹后说”又可以分为两种观点，其中一种认为越族包括王族和人民均为夏族后裔，这一观点认为夏被商灭时，其后裔有两支往南北迁徙，“一部分北迁为匈奴”，“一部分则南迁江南为越族”。而另一种观点认为越族王族属夏族后裔，而普通族人为越族。如杜金鹏和林华东诸先生认为越国的建立与桀奔南巢有关，绍兴会稽关于夏禹治水、会聚诸侯及葬地等传说，实同夏人的南迁入浙有关，认为越国应起于商初，但于越民族的主体是当地的土著。

二、从考古学材料看杭州及其周边区域夏商时期的文化面貌

环太湖和钱塘江流域从考古学文化角度自成一体，一脉相承，包括河姆渡文化、马家浜文化、崧泽文化、良渚文化、马桥文化、越文化等，越国是这一文化序列发展的结果，不见其他文化强力的介入或者干扰，从考古学角度看，夏文化和越文化的文化内涵和分布区域具有明显的区别。这一区域相当于中原夏商时期的重要考古学文化是马桥文化，其年代上限相当于二里头文化二期,下限相当于商代晚期, 年代为公元前3900年至公元前3200年。马桥文化主要文化内涵以一群独特的陶器群和石器为代表。陶器以泥质陶、夹砂陶为主，少部分泥质黑陶的器表施加一层黑衣。泥质陶纹饰见有条纹、条格纹、叶脉纹、方格纹、席纹、叶脉纹、云雷纹等。夹砂陶则以绳纹为主，少见附加堆纹。部分陶器的口沿沿面见有刻划符号。陶器器形有鼎、甗、罐、三足盘、觯、觚、簋、豆、钵、盆、鸭形壶等，以三足器（鼎、甗、三足盘）和各种形态的罐最多，其中罐类器多为圜底内凹。石器以石锛和斜柄石刀为主，其中石锛多数为有段石锛。见有青铜器武器和工具，如小刀，斧和镞等。马桥文化的形成应是本地区原有文化与北方外来文化的混合变化体，一般认为，良渚之后受环境影响，文化进入衰退期，马桥文化一部分继承本地区良渚文化、浙南闽北肩头弄文化，如石器特征上多是承袭了良渚文化的特点，但与此同时，马桥文化的陶器显然是吸收了较多的中原夏商文化的因素, 在三足盘、器盖、平底盆、尊等陶器器形和装饰纹饰上都表现出了相同的文化因素。因此，从现有的考古学材料来看，越文化和夏文化缺乏明显的继承关系，越族应主要由当地先住民发展形成的，但同时也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不排除其统治阶级为夏族之后。从文献记载看，司马迁只是说越王勾践的祖先是夏后帝少康庶子的苗裔， 并不是说整个越族是夏的后代。关于夏禹曾经在会稽大会诸侯，死后葬于会稽的说法，司马迁的表述也比较谨慎。 文曰：“或言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实际上越族在华夏化的过程中，其“历史记忆和族群认同” 也不断变化，大禹东游应该是华夏原有的传说之一。越人可能在自我认同为华夏的这个过程选择禹作为自己族群起源的记忆。因此从现有的考古学材料中还未见明显的属于禹迹的文化遗存，但本地区马桥文化体现的中原文化的影响表明某些文化特征可能来源于夏文化甚至与夏禹东去相关。

三、杭州地区夏商时期已有的考古学研究工作及未来规划

从上述文献与考古学材料的证据来看，杭州地区是否存在明确的禹迹遗迹还不明确，但通过持续的考古发掘与研究工作，在杭州及其周边区域发现有较多的马桥文化时期的遗址。这些遗址多数位于与浙北杭州、湖州地区史前文化的关系密切的苕溪流域。如小古城遗址，遗址位于杭州市余杭区径山镇小古城村东南部，原属俞家堰村。20世纪80年代以来，当地村民因挖砂，曾出土大批文物，其年代上自马家浜文化，下至春秋战国，尤以马桥文化时期遗物最为丰富。小古城遗址目前仍残存较为清晰的地面城墙遗迹，是浙江地区一处重要的城址类遗址，是商代南中国地区又一处重要的中心城址。近两年，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在余杭跳头遗址的发掘工作，也揭露了一处从马桥文化延续至春秋时期的商周时期滨水环壕聚落，聚落内部结构相对清晰，对研究当时的聚落形态与结构等都具有重要意义，目前跳头遗址的考古发掘工作还在进行当中。对于杭州地区马桥文化及后马桥文化时期的文化面貌以及与周边区域文化之间的互动关系等，还存在较多的空白需要填补，这一空白也是目前包括杭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在内的研究机构学术的兴趣点之一，相关的考古调查、发掘与研究工作也在持续推进，在考古学材料积累有限的情况下，相关的研究工作暂时不宜以禹迹文化的名称来命名，以杭州地区夏商时期文化遗存或者马桥文化遗存的研究来命名更为适宜。随着相关研究的推进，对于了解杭州地区夏商时期文化的面貌以及与夏禹东去亦或者夏文化的关系也会有更加清晰的认识。相信随着研究工作的深入，对于探索良渚文化结束后，杭州地区文明模式形成、发展等重要课题有着关键的学术意义。

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市文物遗产工作的支持和关心！

杭州市园林文物局

2021年5月10日